三十年從大熱到遇冷,建筑設計業入冬?
▲ 江蘇連云港一處高層建筑在大霧中若隱若現,如同近四年的建筑設計業,未來充滿不確定性。圖文無關。(視覺中國/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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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歲的翟磊在2022年發現,他的薪水跌回了2012年時的水平。這位入行33年的建筑設計師感慨,如今“不去參與卷,最終就會被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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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金時期時,鄧宗周記得,他基本不參加投標,覺得“浪費時間”,只做敲定意向的項目。公司還招聘過“隨便學什么專業”的大專畢業生任繪圖員,簡單培訓后就匆匆上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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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磊則親眼見證2015年后,一批曾被單位淘汰的設計師,扭頭去了地產公司,當了甲方。過去一年連院長都見不上幾次的員工,如今一到設計院,院長都得親自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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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南方周末記者 姜博文
南方周末實習生 黃藝南
責任編輯|何海寧
2023年,給排水設計師陳泰被迫過起了“養老”生活。
6月,公司直白地告訴他,“項目回不了款,情況很艱難”,他被領導安排“做二休五”,即每周上班兩天,休息五天,工資直接減半。如此一來,在路橋與景觀設計單位干了9年的陳泰,收入甚至不夠維持生活開銷。他只剩六七萬元存款了。
一陣始自2019年左右的寒流刮過了建筑設計行業,在四年里持續降溫,吹向了更多新老設計師。2023年,這場寒流依然凜冽。新近的消息是,7月,上海遠東建筑設計院有限公司傳聞將停工停產,后該公司澄清停工的只是施工圖部門;當月,撫順市建筑設計研究院有限公司也宣布全體員工無薪休假三個月;更奇葩的新聞是,因“降薪太狠”,重慶一公司97名建筑設計師選擇離職,公司反訴其工作交接問題,建筑設計師一審敗訴后已上訴。
這些出圈的新聞令人意識到,那個與中國房地產行業數十年浮沉相關的行業,已經進入寒冬。
降薪,離職,停業
7年前,陳泰是主動背井離鄉,到廣州來“卷”的。
他告別了老家“養老型”事業單位,來到廣州一家民營設計院。該院總計約150人,陳泰從事給排水設計工作。在新東家,他的工作量大幅增加,一年經手項目就有二十多個,收入也隨之暴漲。到2021年,他的月收入已經近萬,年終獎最多可以拿兩三萬元。
在官方統計中,陳泰所在的是工程設計這一龐大行業,據《2021年全國工程勘察設計統計公報》,全國企業數量達23875家,可分為礦山采選、加工冶煉、石油化工、建筑市政等七大類。其中,與房地產行業密切相關的是建筑市政類別,常見的居住建筑、園林綠化、燃氣管道等均屬于這一類。
上升期在2021年戛然而止。陳泰記得,2022年過完年,他就迎來了一輪10%-15%的降薪,當年也沒有發獎金;到2023年5月,又迎來一輪10%的降薪。
一位疫情期間入職的女同事收入被砍得更狠,“只能拿廣州市最低工資,2300元一個月”。最終,陳泰選擇離職。走出公司之際,公司已經退租了一層寫字樓的辦公室,只與另一家公司合租半層。
一切似乎變成了一場忍耐力游戲:據深圳一家國有設計院總建筑師翟磊的觀察,變化始于2019年。從那年起,占據建筑設計公司業務大頭的房地產市場逐漸走向低迷,項目大范圍縮水,以至于建筑設計公司或是訂單驟減,或是項目完成也難以回款。設計師們漸漸面臨降薪、停發獎金等困局,直到他們再難忍受,主動離職,或是被裁。
2021年11月,入職河南一家民營建筑設計公司不到半年,顏荷就被談話:她沒有接受自請降薪的要求,公司擬辭退她。顏荷從此告別了設計院。不過她至少拿到了公司許諾的工資。
相較之下,包潔連薪水也沒能拿全。2022年7月,從一所985大學建筑學專業畢業后,包潔入職天津一家民營建筑設計公司,每月薪水約6000元,“最近幾年都沒有年終獎”。她回憶,公司常常拖欠工資,理由也是“回款比較困難”。忍耐一年后,包潔主動離職。她稱,公司還欠著她一萬元不到的薪水。
員工們苦苦掙扎之際,建筑設計單位經營者也在絞盡腦汁維持局面。李干城2010年在上海開辦了一家公司,主要為酒店、商業綜合體做電梯等項目的專項設計。他回憶,十余年來他賺了上億元。然而在上海疫情和行業寒冬的雙重擠壓之下,他只能先發部分薪水,項目回款后再補余下的,目前接近三分之一的員工已離開。
其實,公司不是沒錢,沒收回的款項達七八千萬元。李干城覺得,有六七成還收得回來,“但是得起訴,不起訴不會給你”。他已開始走司法程序。
曾在廣東經營一家建筑設計公司的鄧宗周,則在2022年為公司劃上了句號。他記得,公司在2019年時還有近1000萬元的業務量,疫情迅速擊穿了最后的繁榮。高峰時有26人的公司如今只剩鄧宗周與另一個合伙人。
鄧宗周也曾掙扎,他頻繁投標、跑項目,與其它單位合作嘗試陌生的景觀設計、室內設計與工程咨詢,但效果一般;他讓律師發函催收,也沒啥效果;也有的開發商已經破產,起訴也沒用,“資產在清算的時候,是顧及不到我們這邊的”。目前,他還有100余萬元沒能收回。
1990年代:白銀時代
55歲的翟磊在2022年發現,他的薪水跌回了2012年時的水平。
這位入行33年的建筑設計師感慨,如今“不去參與卷,最終就會被卷死”。他已“卷”了一生:1990年代,他放棄穩定工作南下淘金;邁入中年,他經歷過“三年買車,五年買房”的黃金時代,也曾想投身火爆的房地產業。如今,他“二進宮”返回了設計院,只等退休了。
與受訪的不少老建筑設計從業者類似,翟磊的職業生涯經歷了一個完整盛衰周期,當大齒輪轉動時,建筑設計行業這個小齒輪也開始慢慢轉動。
1990年,東北人翟磊從長沙一所985大學建筑系畢業,當年,他被分配回老家一所國有行業設計院,主要為工廠設計廠房。
那段日子穩定安逸。翟磊回憶,這家設計院過去受某部委及當年效益頗好的一家汽車廠的雙重管理,待遇頗為優厚。工作三年,月薪逐年從70元漲到300元、500元。“工人(那時月薪)只拿四五十塊錢”。
這家設計院還管分房。員工一結婚,可分配一套二十多平方米的房子;入職兩三年后,只要結婚,還能換套兩室一廳的房子。
不唯待遇優厚,老東家尚無熬夜與加班等“惡習”。翟磊記得,看大門的老大爺每天下午6點就要鎖門。在手繪圖紙的年代,沒有電腦,沒有微信,22歲的翟磊離開單位,便無工作煩惱。
這都是帶有強烈時代烙印的待遇特征。翟磊稱,那個時代,行業以部委所屬的國有設計院為主,地方也有省市所屬的設計院,但總體數量不多。為此,要找設計院做項目,有時還得托關系。翟磊評價那段時光“很爽,但是沒錢”。
就在翟磊工作第二年,湖南人鄧宗周考上了長沙另一所大學的電氣工程專業。四年后,他進入長沙一家設計院,主要為工廠做強弱電設計。在他的回憶中,長沙的工作與翟磊有幾分相似:一天工作8小時,上班還有空喝茶看報,設計院的環境布置與機關單位頗為接近,沒有卡座,而是一間間小辦公室,水、電、通風等同專業的工程師分在一個辦公室。
1992年鄧小平視察南方講話后,經濟建設大潮涌動,房地產行業開始走上時代舞臺。
“特區建設熱火朝天,需要大量的設計單位給他們做設計。”翟磊說。1993年,他跳槽到了鄧宗周所在設計院的珠海分院。而據他觀察,當時內地設計院盛行到特區開分院,以搶占民用建筑設計市場。
翟磊向南方周末記者回憶,比起老東家整棟樓的闊氣,珠海分院就是在一個小區里租民房辦公。不過,他每天早上從8點開始,一路干到夜里10點,睡覺就在辦公室的后棟樓里。
兩點一線的生活得到豐厚回報——來到珠海第一年,他的月薪就翻了番,達1000元。但他還是不滿足,“項目不行,以低端的住宅為主”。翟磊想成名,希望能攬下重點工程如醫院、紀念館、博物館等。
不過,翟磊很快發現,比起能夠令設計師成名的建筑,還是高周轉的住宅項目來錢更快。后來,民用住宅也的確為業界的狂飆突進抽響了馬鞭。
1998年,《國務院關于進一步深化城鎮住房制度改革加快住房建設的通知》發布,啟動房地產改革,停止住房實物分配,逐步實行住房分配貨幣化,并配套一系列相應措施。從此,中國住房體系走上商品化、市場化道路。
在廈門大學教授趙燕菁看來,這一改革成效明顯。他曾撰文稱,1998年全國住宅開工面積急劇跳升,達到1.6億平方米,較上年猛增近6000萬平方米。隨后,該數據連續數年高速增長。
金鑰匙已經握在了設計師們的手上。
2000年代:黃金時代
2004年,鄧宗周入職深圳一家單位,開始了建筑設計界黃金時代的闖蕩。他記得,彼時的深圳是中國的設計之都,“深圳設計的影響力是輻射到全國去的,當時基本上東南西北的項目都會找到深圳”。
一年后,鄧宗周決定,自己做老板,開辦設計工作室。2007年,工作室轉變為公司,主營房地產設計。
房地產市場的繁榮已至。2003年,國務院下發《關于促進房地產市場持續健康發展的通知》,正式明確房地產業已成為國民經濟的支柱產業。房地產行業發展進入快車道。以2007年為例,據國家統計局數據,當年房地產開發投資2萬多億元,比上年增長30.2%,商品房銷售面積增長23.2%。另據新華網,當年11月,全國70個大中城市房屋售價同比上漲10.5%,創下近兩年房價增幅新高。深圳更是自2006年以來連續23個月房價同比漲幅10%左右,北京也連續20個月漲幅超過了8%。
李干城形容,那時國內住宅太好賣,以至于開發商根本不在意設計,“他們沒有什么要求,有房間、有東西就行了”。建筑設計行業也逐漸進入黃金時代。據2007年行業年報,當年全國企業營業收入和利潤總額,較上年增長26%與50%。
鄧宗周乘上了這股東風。他記得,項目太多,他基本不參加投標,覺得“浪費時間”,只做敲定意向的項目。除此之外,他還能接到大型設計院的外包項目。公司業務最繁忙時,還招聘過“隨便學什么專業”的大專畢業生任繪圖員,簡單培訓后就匆匆上崗。
到2012年,公司26位員工,能獨立做設計的員工年薪達到25萬元,而像鄧宗周這樣的創始人,一年便能掙到70余萬元。
2014年7月的深圳,在建的深圳國際金融中心成為深圳第一高樓。(南方都市報 視覺中國/圖)
幾乎與鄧宗周前后腳,翟磊也來到深圳一家國有設計院打拼。他對這段黃金時期同樣印象深刻:全年無休,拼命干活。單個項目建筑面積動輒達20萬-30萬平方米,對比之下,現在這個數字下降至四五萬平方米。
很快,不光住宅類的設計,翟磊理想中的公共建筑大項目也接踵而至,與前者平分天下。2004年,他參與完成了西南一座省會重點高中的設計工作;2008年,他設計了西南一所985大學的校園。
正當翟磊奮力于快速城鎮化時期尋找機會時,2007年前后,留美歸來的李干城進入一家美國建筑設計工作室的上海分支機構——外國公司也趕來中國分一杯羹。工作環境令人艷羨:公司清一色蘋果電腦,還裝了咖啡機。當時國內非常尊重國外機構設計工作,設計費高,且周期寬裕。李干城一周上班四天,每月到手1000美元薪水與1萬美元補貼,“每天過得很嗨,在各地旅游、玩”。
沒喝過洋墨水的翟磊沒有這樣的福利。到深圳第一年,翟磊年薪八九萬元,在當時深圳“算低水平”,但他也有自己的掘金法:投入設計師的“炒更”大軍。
“炒更”,這個帶有濃厚粵語背景的詞,意為干正職以外的雜活。翟磊記得,設計項目多,一些小項目找設計院做花費甚多,并不劃算。有甲方會私下找設計師合作完成項目,“又快又省錢”,由是“炒更”迅速在業界風行。翟磊每天五點半下班后,便開始“炒更”。“炒更”沒有明確下班時間,收入更是沒有確數,翟磊自己一年賺過三四萬元,也見過有人“炒更”收入比年薪還多。可要是運氣不好,項目黃了,就一分錢也收不到。
2010年代:黃銅時代
翟磊或許會永遠記住2012年:那一年是他到深圳的第9年,比起9年前,薪水翻了兩倍多,達到20余萬元。他在當年淘汰了駕駛多年的國產車,換上了德國車。
也是從那一年開始,翟磊與鄧宗周不約而同地覺得,曾經的藍海逐漸殺成了紅海。
翟磊察覺,國有設計院漸漸失去了主流地位,大批優秀的民營設計公司崛起,高薪從國有設計院里挖掘了大量中青年骨干。結果就是,曾經能完成的項目在同樣時間內無法完成,設計質量也較差。
但民營設計公司的日子也不好過。鄧宗周覺得,競爭越發激烈,一些建筑設計公司逐漸形成規模,但他的公司卻未能跟上,難敵挑戰。他回憶,從2012年開始,公司的業務量每年以10%的速率遞減。
與此同時,李干城的悠游歲月也宣告結束。他告訴南方周末記者,建筑設計單位數量暴漲,為了搶市場,不少單位打起了價格戰。他的感覺是,設計報價自2014年始每年因惡性競爭下跌20%。同時,一批高周轉的房地產開發商興盛,建筑設計公司發覺這樣的項目好接,但代價是,出方案周期縮短為2-3周,很難保證設計品質。
最終,在生產鏈中,曾經占據主導地位的建筑設計公司在紅海互搏中,逐漸將王座讓給了甲方,那些高速發展時期遭到漠視的惡習逐漸顯露。
單位內,不少設計師深感被“壓榨”。陳欽若2018年參加工作后已輾轉深圳三家民營設計院,他對加班并不陌生。工作頭兩年,早上9點上班,夜里9-10點才能下班。最夸張的一次,他在公司里忙了兩天沒回家,睡覺只能在折疊床上。
這些干不完的活有時還有些荒誕意味。一位曾在天津工作的建筑設計師就記得,她曾做過一個城市設計項目,效果圖是航拍城市實景后,再把設計融入。由于航拍時是冬天,領導覺得不夠有生機,要求她加一堆綠色的樹木。
李干城的體會也頗深。他評價那批高周轉項目是“粗制濫造”:“商業規劃、業態定位、業態規劃、招商都要前置的,但項目根本就不考慮這些,只考慮開業。”他記得,有項目連層高都設計錯誤,導致后來無法招商,設計師還得修改。
然而,龐大的工作量下,陳欽若這樣的基層設計師工作第一年到手不過13萬元,這還不及鄧宗周2005年創業前的收入。
設計單位的弱勢更成為了設計師們的痛點。鄧宗周記得,2018年前后,一家食品公司進軍房地產,找他做設計。他評價這家公司的老板并不知曉專業工作,卻又喜歡提意見。最終,從建筑到機電方案,他們改了七八遍。實際上,按照陳欽若的經驗,一套設計方案修改七八次已是常事。
翟磊則親眼見證2015年后,一批曾被單位淘汰的設計師,扭頭去了因貨幣化棚改回春的地產公司,當了設計院的甲方。過去一年連院長都見不上幾次的員工,如今一到設計院,院長都得親自接待。不僅如此,這批人還根據設計專業經驗,提出了更為精細的設計要求,“整天就揪著你開會,一會干這,一會干那”。
2019年后:鐵銹時代
不同的設計師對于行業究竟何時墜入冰點有著不同的判斷。但對翟磊而言,那個年份無疑是2019年。他敏銳地發現,當年項目少得他已無法“炒更”。
他開始眼紅房地產公司的暴富。終于,2019年,翟磊在51歲的年紀跳槽去了民營地產公司。然而,新公司卻沒有項目。在國有設計單位待了大半輩子的翟磊自嘲搞不來私企人事傾軋,在半年后還是回了原單位。
但他可能要為此慶幸。
在10余位采訪對象中,上海一家大型國有設計院的項目負責人嚴海饒,是少有的在2019年后升職加薪的城市規劃設計師。他年薪30余萬元,即便如此,他也深覺疲憊。
嚴海饒的記憶中,轉折發生于2020年。隨著政策和市場變動,一批房地產公司很快招架不住。“‘三道紅線’后,我們的業主就都剩政府了”。
嚴海饒開始外出找活。過去根本不稀罕做的項目,他得去爭取;有時甲方根本沒想著做項目,他要說服潛在客戶上馬,“很卑微”。他甚至干過賠本賺吆喝的事:一次競標,他的團隊拿下了第一,但付出與收益不對等,因為他們前期投入過大。這一切只是為了名聲,好以后爭取其它項目。
陳泰告訴南方周末記者,近年來有甲方甚至要求“買大送小”,免費設計一個小項目。為了維護和甲方的關系,單位也不得不答應。
這些不產生實際產值的無用功或許也成為設計師們“被壓榨感”的原因之一。嚴海饒將其視為某種惡性循環:設計師的薪酬中,可能有多達50%是年終獎金,而獎金能否支付取決于項目款能否回款。一旦市場不景氣,“蓋著蓋著項目黃了,后邊錢就不付給你了,但實際上我們設計早就做完了”。越是如此,領導也就越要讓員工去內卷投標,去討好拉攏甲方。
面對這樣的困境,陳欽若已經開始思索轉行:“市場說是萎縮了,其實就是不需要這么多做建筑設計的人了。”但轉行后能去做什么,他沒想明白。
這也是許多設計師的共同困惑。雖說處在職業上升期,嚴海饒也在考慮轉行。他身邊有不少同行轉行去做了產品經理,也有人去做了交互設計、智慧城市項目,他甚至曾在社媒平臺開帖討論可能的轉行方向,但近來他停更了。他發覺,那些看著光鮮的行業也未必好做。更何況,他如今29歲,再從零開始競爭力有限。他計劃去一家與城市規劃業務相關的大型央國企作為過渡,兩三年后,再看看能朝哪個方向發展。
2023年,翟磊已然走過建筑設計業的一個盛衰周期。他不想離開現單位,也不打算轉行,“哪行都一樣,都是看到賊吃肉,看不到賊挨打”。還有5年,他就要退休了,從那以后,業界再洪水滔天,也與他無關了。
(文中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