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業觀察報記者 侯明輝
如果不能區分各個納管企業的廢水排放責任，那么集中處理就很可能造成集中污染
工業廢水處理不善會對水環境和當地民眾健康造成嚴重傷害 CFP / 供圖
從2015年起，所有紡織染整工業企業都將執行新的水污染物排放標準。
“新標準使企業在資金投入和改造時間上面臨挑戰，但核心問題仍然是納管企業是否應該承擔間接排放責任。”公眾環境研究中心主任馬軍和他的團隊最近調研了紡織行業的廢水處理情況。他們得出的重要結論是，如果不能區分各個企業的排放責任，而是簡單地依靠公共污水處理系統，那么很可能使得廢水集中預處理陷入吃大鍋飯的痼疾。
集中處理是指各企業產生的廢水被統一收集運輸至污水處理廠，由處理廠按照合同約定的價格進行有償代處理。對企業而言，這是一種間接排放的行為。這種模式既節省環保投資，又可采用先進工藝進行現代化管理，因此效益顯著。然而，根據中國水污染地圖數據庫的統計，2008年至2013年，全國各地建成的3622家污水處理廠的違規監管記錄有4961條，其中江蘇和浙江地區更為突出。很顯然，集中處理出現了集中污染。
從撇清責任到主動擔責
排污企業是否要為集中處理帶來的污染擔責?大部分納管企業的看法是，集中處理出現的污染應該由污水處理廠承擔責任。至于是因為違法成本偏低，還是污水廠處理能力有限，則是政府需要解決的問題，與企業無關。而環保組織認為，如果按照這樣的邏輯，那么印染企業和品牌商都無需對嚴重污染承擔責任，這將加大企業超標排放的可能，最終使水環境和民眾健康受損。
三元控股集團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三元集團)就經歷了這兩種觀點的轉變。位于浙江省杭州市蕭山區的三元集團，運營著大型印染產業集群，旗下有11家印染子公司。其中10家印染子公司的廢水統一納管排入黨灣污水處理廠，經處理后再排入臨江污水廠，最后流入錢塘江。據浙江省的在線監測平臺顯示，2014年黨灣污水廠的COD(化學需氧量)出現50多次超標。
最初，三元集團認為黨灣污水處理廠出現的污染跟自己無關，因為三元集團并沒有直接向環境排放污水。按照協議，三元集團將廢水“交給”黨灣，最后的出水標準應該由黨灣負責。實際上，國家標準對間接排放也是有要求的，排污企業必須對污水進行處理并達到一定標準后才能排入污水處理廠。而浙江省的監督性季報顯示，三元集團子公司排入黨灣污水處理廠的廢水COD濃度超出標準限值10倍。
企業不進行預處理自然會加重處理廠的負擔。“在品牌商和NGO的推動下，三元從撇清責任轉向了主動擔責。”三元集團骨干企業集美印染的董事長助理徐祥接受記者采訪時說。2014年8月，三元集團與公眾環境研究中心進行了面對面溝通，探討解決方案。隨后，三元集團邀請環保組織到公司進行實地調研。鑒于直接解決旗下所有染廠的間接排放超標問題非常困難，三元集團決定，嘗試通過租用黨灣污水廠，將其作為子公司的預處理設施并公開承諾對黨灣污水廠進行整治提升，做到達標排放。
嘗試以租賃方式處理污水
三元集團取得黨灣污水處理廠的經營權后，黨灣處理廠就成為三元各印染廠的集中預處理設施。從流程上來看，三元集團的廢水處理過程似乎沒有變，也是各染廠排入黨灣，黨灣處理后排入臨江污水處理廠，最后流入錢塘江。但是，在之前的處理模式中，三元集團不需要或者很難對黨灣的廢水處理結果負責，而取得經營權后，黨灣成為了三元集團的內部設施，三元集團就必須對其排放結果擔責。
徐祥介紹，三元集團與當地政府溝通，已經取得黨灣污水廠經營權，正在籌備對黨灣污水廠進行升級改造。與此同時，三元旗下每個子公司也都在策劃自己的預處理設施。“租賃投入約7000萬，擴容新建投入約6000萬”。
環保組織走訪證實，三元旗下的新生印染已建成并投入使用5000噸/日污水處理及中水回用設施;集美印染、天宇印染在建8500噸/日污水處理及中水回用工程;天瑞印染在建2500噸/日污水處理及中水回用工程;三元紡織在建6000噸/日污水處理及中水回用工程。自建預處理設施和黨灣集中處理為三元構建了雙重保險。
建設預處理設施并嚴格管理，無疑將有助于達成黨灣污水廠達標排放的承諾;而黨灣污水廠的污水排放量占到臨江污水廠污水總量的七分之一，因此黨灣的減排將會減輕臨江污水廠的壓力，進而有助于減少錢塘江的水環境壓力。
企業排污責任制仍有待完善
馬軍認為，面對旗下印染廠反復超標的困境，三元集團進行了創造性的嘗試，是邁向建立印染污水集中處理責任制的重要一步。由于黨灣污水廠每季度有監督性監測結果的發布，還有在線監測數據的實時發布，可以證明其自身是否達標排放，也可以厘清臨江污水處理廠超標時，黨灣以及排入黨灣的三元集團印染廠是否應當承擔責任。
但是，三元模式中的責任機制還不夠完善。“10家染廠還是共同排進了黨灣污水處理廠，原來各自的在線公開數據將統一變為黨灣處理后的數據。雖然承諾一定達標，但如果黨灣出現問題，10家染廠就無法區分責任。”馬軍的這一說法也得到了三元的證實。徐祥告訴記者，在責任區分上，由于接管時間較短，很多具體細節三元集團還在管理調整。“屆時一定有明確的責任區分制度出來，實時公開各個子公司的數據。”
對此，馬軍和其他環保組織給出了三步建議。首先，三元集團應基于黨灣污水處理廠的處理工藝和能力，盡快確認各個納管染廠的納管標準并予以公開。其次，全面實時公開10家染廠的在線監測數據，將其置于社會監督之下。最后，一旦黨灣污水廠或納管企業進水出現問題，三元集團需要主動向社會就出現的問題、應對措施和整改行動進行及時公布。“我們也建議買家品牌，將黨灣污水處理廠作為其供應商，進行定期檢索和跟進管理。”
